圆圆

【曦瑶】.久别

1.双线叙事,单号为魔道故事线,双号为现代paro


2.全篇曦瑶,一句话忘羡


始/


往日情谊,一朝断尽,我们终是分别。从此千山万水,再难寻觅。


1.


清谈会结束后,蓝曦臣照例留在金麟台上过夜。因此当他从金家的仆从口中收到金光瑶请他于芳菲殿中夜谈的邀约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倒像是惯例了。


蓝曦臣推开芳菲殿的门时,金光瑶还在批阅文书,听到木门开合的声音,抬头看去,见了来人,连忙起身相迎:“二哥来了。”蓝曦臣点点头,又看到桌案上那一沓公文,温言道:“可是打扰到你了?”金光瑶笑了一下:“本就是我邀二哥前来,何有打扰之说。”


二人在一张坐榻上坐下。坐榻中间设了张小几,小几上铺开了几张图纸。蓝曦臣接过金光瑶递过来的茶盏,品了一口,开口道:“阿瑶,瞭望台一事如今进展可还顺利?”


闻言,金光瑶抬手抚了抚额头,颇为无奈道:“今日邀二哥过来,正是为了此事。虽说先前已定了个大概,但不想近日又生出了些变故。”语罢,伸手敲了敲图纸上的某处,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二哥你看,这座瞭望台建在奉元与昆阳交界,本该由昆阳林氏负责。只前些日子,老家主过世,那即位的新家主临时反悔,推托着不愿负责。林家如此,奉元的世家就更不肯了。这当真是令人头疼。”


蓝曦臣弯了弯眉眼,伸手拍了拍金光瑶的肩膀:“阿瑶不必如此焦灼,依我看,此处可由奉元,昆阳两处的世家轮流派弟子前往驻守。这样一来,既无须担忧人手不够的问题,也避开了使一家坐大,让瞭望台失了原来效用的问题了。”


“妙哉,二哥此主意甚好!”金光瑶撑着头,面上一派笑意盎然。


待二人反应过来,差不多是亥时了,蓝曦臣打算起身告辞。金光瑶一边将图纸收起,一边拦住蓝曦臣的动作:“二哥宿在绽园,离芳菲殿颇远,且现在甚晚,不如二哥今夜便宿在这里吧?”蓝曦臣也没多推托,笑着答应了:“如此就麻烦阿瑶了。”音色是往日里的君子温润,细听之下,又能觉出丝丝情意。


金光瑶将图纸收好,起身向外间走去。不多时,捧着一碟桂花糕走了进来:“方才厨房的奴仆们去给阿凌送点心,见我屋里亮着,便也送了一份过来。二哥尝尝?金麟台的点心里,属这个做得最好。”蓝曦臣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是上品。”


“二哥若是喜欢,明日就让人装好,带些回姑苏可好?”


“便依阿瑶的。”


2.


待飞机停稳,金光瑶拖着轻便的行李迎着晨风和初阳,结束了他这次还算轻松的出差。出了机场,果不其然看到旁边停了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金光瑶一时玩心大起,走过去敲了敲人驾驶位的车窗。看着玻璃降下,调笑着开口说道:“我打不着车了,先生介意送我回家吗?”


听了这话,蓝曦臣挑了挑眉,伸手将金光瑶搭在车窗上的手指握住,带着满满的笑意:“那这位先生要去哪?”金光瑶将手翻过来,手指勾住蓝曦臣修长又有些薄茧的手指:“就去先生家里吧。”


“……胡闹。”蓝曦臣一时噎住,哭笑不得,只得憋出这两个字来。


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蓝曦臣打开冰箱,拿出今早拜托阿姨买回来的菜,进了厨房,打算开始做午饭。


离家上学的那几年,将蓝曦臣生生磨出了一手好厨艺。


正当蓝曦臣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金光瑶悄悄的走了进来。顺手将拿着的那碟点心放在旁边后,环上了蓝曦臣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蓝曦臣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扭头与他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


一吻毕,金光瑶懒懒地靠着蓝曦臣,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举到蓝曦臣面前:“这是我出差带回来的,曦臣哥要尝尝吗?”蓝曦臣点了点头,然后就着金光瑶的手将那块桂花糕吞入口中,将那块东西咽下,舌尖舔了舔甜得有些发腻的口腔,蓝曦臣神色有些怪异,开口道:“阿瑶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唔……太甜了。”


“是桂花糕,曦臣哥不喜欢吗?”蓝曦臣不能看到金光瑶的神色,只能从语气里判断。他觉得,阿瑶大概是有点不开心了。想了想,温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小时候家里的口味比较清淡,不太吃得惯罢了。”语气里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那原是我记错了,将一个喜欢吃糖的朋友记成了曦臣哥,真是对不住啦。”金光瑶又恢复平日里嬉笑的模样。蓝曦臣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拍了拍金光瑶环在他腰间的手:“行了,阿瑶便先出去将碗筷摆好罢,快可以吃饭了。”金光瑶答应得爽快,麻利的撒开手,便向厨房外走去。蓝曦臣看着金光瑶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阿瑶今天有点不对劲。


金光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蓝曦臣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他们总归是不一样的。


3.


蓝曦臣在一次处理完宗务的午后,对着寒室外头开得正盛的玉兰,忽觉自己与阿瑶已久未相见。便打算借着商讨事宜的名头写份帖子,邀人过来品茶下棋。


连着等着几日,也不见人来,蓝曦臣心中担忧,想着这几日的宗务也不多,索性直接御剑上了金麟台。


到了金麟台上,便被告知敛芳尊身体抱恙的消息。接引的家仆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大着胆子引着他往芳菲殿去。芳菲殿的门半敞着,蓝曦臣推开门走进去时,正巧大夫在给金光瑶请脉。金光瑶穿着一件绣着金星雪浪暗纹的中衣,外披象牙色的外袍,靠坐在床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风寒罢了,那大夫请完脉,开了几剂退热的汤药,叮嘱了些事情便退下了。


“二哥,”金光瑶看着站着一旁的蓝曦臣,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唤他,话语中的笑意清晰可闻:“二哥怎么来了?”


蓝曦臣走到床前,在床边的一张樟木圆凳上坐下,叹了口气:“我本想邀你去姑苏的,寒室门前的白兰开得正好。不成听得你病了,便来看看你。”伸手拢了拢金光瑶的外袍,免得他着凉:“且不谈这个。你好端端的怎么生了风寒?平日里也总不见你病的。”


“许是上次围猎时不小心受了些凉。”金光瑶想了想,然后给出了这个答案。“你呀—”蓝曦臣曲起手指敲了敲金光瑶的额角:“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金光瑶也不在意,笑着打趣道:“这不是有二哥帮着操心嘛。”这一闹,反是让他看着有些憔悴的病容带上几分生气。


乏意去得快来得也快,不过是与蓝曦臣说了一会子的话,金光瑶又开始犯困了。等蓝曦臣发觉这边已悄了声息,便见金光瑶已歪在床榻上睡着了。本想向金麟台管事告辞,都已踏出芳菲殿的门了,想了又想,终究又返了回去。


药被煎好送进芳菲殿时,金光瑶还未睡醒,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蓝曦臣去叫他,竟是一把抓住蓝曦臣的手,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娘”。这动作让蓝曦臣始料未及,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无奈的再唤了一声:“……阿瑶?”金光瑶侧躺着昂起头看向蓝曦臣,眼睫随着呼吸的频率颤动,拉住蓝曦臣的手便往自己这边拖难得孩子气的举动:“阿娘,我难受。”


阿瑶这是烧糊涂了。蓝曦臣抬手试了试金光瑶额头的温度,果不其然是一片滚烫。听着金光瑶喊“娘”,蓝曦臣又想起多少年前在云萍城见过的那个漂亮温柔的女人,看向金光瑶的眼里多了几分心疼。


暗叹了一口气:“那阿瑶我们去吃药,好不好?吃了药就不难受了。”语气里明显就是哄小孩子用的。金光瑶却受用得紧,听话的点了点头。蓝曦臣将他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好容易喂完了药。


吃过药后,金光瑶很快又靠着蓝曦臣睡着了,问着鼻尖熟悉的青竹香,无意识的唤出那个称呼:“……二哥。”


“嗯,我在。”耳畔是低沉温柔的回应。


4.


金光瑶睡觉一向乖巧。只今晚似乎是好动了些,蓝曦臣从床上坐起,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看着睡在身旁恋人紧紧皱起的眉头,抬手轻抚上去,这样想着。是梦魇了吗?蓝曦臣重新躺了回去,将金光瑶抱在怀里,轻轻顺着怀里人的脊背,试图将安抚的情绪传递的他。


金光瑶才从梦中惊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梦中的场景太过于真实,又或者说是刻在骨子里恐惧的东西,就算只是一场幻影,也足以让人胆颤。金光瑶只来得及抬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人,却来不及分辨梦境与现实。他抬手反抱住蓝曦臣,下巴搁在蓝曦臣的肩窝里,嘴里还喃喃道:“……二哥,你且信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二哥……”


蓝曦臣细听时,只听得这些断断续续的语句。正想着金光瑶口中的“二哥”到底是谁,又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弱弱的哭腔。只好压下疑惑,轻声哄道:“阿瑶不用怕,只是一场梦而已,醒了就好了。”末了,还伸手揉了揉金光瑶那一头乱糟糟的软发。


蓝曦臣的声音就像一把钩子,将金光瑶的魂勾了回来。金光瑶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从蓝曦臣怀里起来:“让曦臣哥担心了。”金光瑶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小鼻音,糯糯的。他看起来有点对把人半夜吵醒的愧疚,凑上前去,在蓝曦臣的嘴角亲了一口。


作为回应,蓝曦臣吻了一下金光瑶的额头,还顺手理了理对方乱得一头翘起来的额发:“我去给阿瑶倒杯水,好不好?”金光瑶点了点头:“多谢曦臣哥。”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蓝曦臣出了房门,金光瑶看着墙角开始出神,忍不住一遍一遍回想起方才在梦里看到的影像:被重重符咒禁锢住的棺材,穿胸而过的朔月剑,掐碎他喉骨的手……一下子将他拖回了那被封印住的棺材里不见一丝光亮的日日夜夜之中。重新想起孤寂,绝望的感受让他禁不住有些寒瑟。


房门被推开,蓝曦臣握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看到的是金光瑶环着双膝,靠坐在床头,双眼无神的看着某个放向的样子。有些担忧的走走上前去,坐到他旁边,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出声问道:“阿瑶这是怎么了?”


蓝曦臣的声音驱走了梦的余韵,金光瑶接过杯子,水温隔着杯壁,回暖着紧张到发冷的指尖。他抬头看着蓝曦臣,笑着对他说:“我没事了。”


5.


蓝曦臣没有想到先前在金麟台上见过一面的莫玄羽变成了被献舍归来的魏无羡。蓝曦臣更未想过,有朝一日,忘机会与魏公子一同,带着金光瑶的罪证来找自己。他无言的翻看着面前言之凿凿的书信证据,沉默许久,终是对着自己的弟弟说出:“你相信魏公子,而我相信金光瑶。”面对着蓝忘机不解的眼神,蓝曦臣没有再说什么,只带着那些个信件罪证回了寒室。


他怎么能不相信?


他怎么敢不相信?


当年在云萍的患难相助,这么多年来的相知相伴,让他怎么相信那信里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之人就是他的阿瑶?蓝曦臣坐在桌案前,长叹了一口气,手指一个个的抚过书信上的墨字。那些个一字一句控诉的事情,他知,却又不知。


他知阿瑶亲子金如松早夭,是因为阿瑶自身,那时他见阿瑶常常对着亲子旧物感怀,还曾劝慰于他。却不知金如松之死,是阿瑶自己亲手策划,为的是,不让近亲通婚之秘公之于众。


他知常家被灭,是阿瑶纵容客卿薛洋所为。那时,他也觉常慈安欺男霸女,凌虐百姓,得此恶果,是咎由自取,所以不曾插手此事。却不知常家余脉被送至炼尸场,做了薛洋炼制活尸的试验品。


他知大哥之死或与阿瑶有关。那时,他还未发觉乱魂抄一事,只当阿瑶是太过伤心愧疚,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却不知是他计谋已久,算计而成,那些哀伤之态,悲切之词,不过是为了隐藏罪名……


这一桩桩,一件件数落下来,蓝曦臣竟有些看不透他平日里待人温和,处事有度的阿瑶了。夜风从微敞开的窗户吹进,惹得灯台上的烛火一阵明灭。蓝曦臣沉默半响,轻叹了一声,终是将散落在桌案上的信件收拾好,连同那些废弃无用的公文一起,锁进了暗格里。


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嫁给了他父亲,却在龙胆小筑里困了一生的女人。作为后辈,他很难去评价那段往事,但他既不想像他父亲那样,将在乎之人困在云深不知处,囫囵一生,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阿瑶就这样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伸手抚上平日里装着与金光瑶来往信筏的匣子,檀木制成的匣面入手一片冰凉,蓝曦臣眉间一片郁色。


阿瑶,我可还能继续信你?


阿瑶,我们往后该如何?


6.


蓝曦臣虽然对于“二哥”这个称呼感到异常熟悉,但却这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大哥有什么不清楚的,就去问清楚嘛。要是问也问不清楚,就去找人查一查不就好了嘛。”蓝曦臣想起那日同弟弟忘机说起这件事情时,弟弟的男朋友——那个性格跳脱的魏先生,一脸笑嘻嘻的给出了建议。


回过神来,手机已经摁开了聂怀桑的通讯录。蓝曦臣想了想,还是摁下了拨通键。聂怀桑接到电话时还在吃着早餐,手忙脚乱的接听了那个电话。


“所以说,曦臣哥是想要我调查一下瑶哥的生活经历吗?但是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嘛,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聂怀桑听完蓝曦臣的来意之后,一边吃着手里的油条,一边默默地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懂你们大人之间的情趣。


“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而已,怀桑不能帮忙吗?”蓝曦臣温润的嗓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听说前几天因为古董的事情,怀桑的资金有些周转不过来,需要我跟你哥说说,让他来帮你吗?”聂怀桑听着有些发怵:“别,别告诉我哥。我查还不行吗。”握着手机,哭丧着脸答应了。


“那就麻烦怀桑了。”


“不麻烦……”回应蓝曦臣的聂怀桑无可奈何,有心无力的声音。


聂怀桑虽然是出了名的“一问三不知”,但是查起事情来的速度却是快得不得了。不过三天,蓝曦臣便收到了聂怀桑发来的邮件。快速的略过前面的废话,直接点开了附件的链接。细细的看过一遍后,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信息。


蓝曦臣本想再给聂怀桑打一通电话,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是阿瑶梦魇时喊出的一个称呼罢了,自己又何必当真?但“二哥”这个称呼又熟悉非常,用金光瑶的嗓音叫出来,就像用一把软软的刷子,刮过他心底里最痒的地方。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那个能让金光瑶叫出这个称呼的人到底会是谁。手机屏幕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想了许久,蓝曦臣终是再一次拨通了聂怀桑的电话。


聂怀桑依约来到咖啡厅,推开门,便看见蓝曦臣坐下靠近窗边的位子上。走过去,坐在蓝曦臣对面,抬手跟人打了个招呼:“曦臣哥好。”蓝曦臣放下手中的杂志,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温声说道:“怀桑来了。”说罢,将桌上的一杯咖啡推了过去:“不知道怀桑喜欢喝什么,便按推荐上的点了一杯,尝尝?”


“好,谢谢曦臣哥。”聂怀桑也不客气,一边将砂糖搅拌融进咖啡里,一边好奇的问道:“曦臣哥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蓝曦臣也决定不再继续客套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确实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怀桑,你知道阿瑶叫过谁二哥吗?”


聂怀桑将认识的人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没有谁能跟这个称呼对得上号的。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不过曦臣哥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点点试探和八卦:“曦臣哥最近是不是跟瑶哥吵架了?”


蓝曦臣都要被他的脑洞逗笑了,带着笑意开口回道:“没有的事,只是最近阿瑶睡觉时开始说梦话,总是提到这个称呼,所以我才想找找看有没有这个人而已。”


“曦臣哥也不用太执着,梦话都不能当真的。”聂怀桑喝了口咖啡,觉得自己吃人家的嘴短,于是砸了砸嘴,又补了一句:“如果曦臣哥想继续找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那就多谢怀桑了。”


7.


距封棺大典已过了六七年,蓝曦臣出关的消息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池塘,激起一圈圈水花,打破了表面上平静。那件被人们遗忘许久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谈资。且不管外面是如何猜测的,蓝曦臣都只专注于手中弹奏的曲谱,是问灵。


前一段时日,蓝曦臣在出关不久后,便去出了云深不知处,待回来时已是深夜,除了一身新伤,还带回来了一只空的锁灵囊。此后,寒室中传出的琴声日日不断,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蓝老先生终是知道了这件事,却是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去将蓝曦臣唤来。


过了一会子,蓝曦臣便到了。蓝老先生看着蓝曦臣眉间颓唐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愤而说道:“你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宗务不上心不说,还整日待在寒室里,你觉得你还像个宗主吗?”蓝曦臣也不做争辩,只垂着眼睫,说了句:“曦臣知错。”


蓝老先生见他这副模样,又叹了口气,软下声线:“曦臣,我知道你心中不舍,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一味的执着,于你,于蓝家来说都是不好的。你是蓝家的家主,是泽芜君,你有你要当担的责任。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罢,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是了,他是蓝家的家主,是天下人的泽芜君,却不是金光瑶一人的蓝曦臣。他站起来,向蓝老先生行了一礼:“曦臣明白。”


不久,蓝老先生为蓝曦臣聘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江夏陈家的姑娘,天生长了一副讨喜的面容,蓝曦臣每每看到那双眼睛,总会隐隐约约地想起某个人。细想之下,又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像,看不清面目。眼前的姑娘婷婷袅袅,举止端庄,却又处处像是在透露着谁的影子。


宗主大婚,即便清冷如云深不知处,也装扮了起来。迎了新娘,拜过天地,如此便算是夫妻了。蓝曦臣挑开新娘的喜帕,看着她还不算熟悉的脸,一阵恍惚。


究竟是忘掉了什么呢,既然想不起来,那也就算了吧。


8.


蓝曦臣已经有好几日连续做了同一个梦。梦中的情景虽有不同,但梦的最后,都是他站在一座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的观音庙中,将手中的剑直直的往金光瑶的胸口捅去。每每梦醒,都惊出一身冷汗。


刚好这几天金光瑶又被派去外省出差,也许是梦里的情景太过于真实,而恋人不在身边让蓝曦臣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错觉。以至于总要打个电话过去,真真切切地听到电话那边金光瑶的声音时,不安才堪堪弥撒了去。


在金光瑶又一次在半夜接到蓝曦臣的电话之后,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曦臣哥这是又做噩梦了吗?”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复了一个浅浅的“嗯”,还带着未完全消散的紧张。


金光瑶轻笑了一声:“曦臣哥还是小孩子吗?怎么每次做了噩梦都要给我打电话。”末了,还恶劣的开了个玩笑:“曦臣哥需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哄你睡觉吗?”蓝曦臣因着这话,耳朵根并着耳朵尖都红成一片,语调上却是不显出来:“哄我睡觉就不用了,唱安眠曲倒是可以有。”有长进啊。金光瑶挑了挑眉,盘腿坐在床上这样想着。


“咳。话说,曦臣哥最近总是多梦,需要去找人看看吗?这样下去对身体总是不好的。”金光瑶见蓝曦臣不着套,两三句话赶紧转了话题。蓝曦臣对这件事也苦恼了许久,连着用了许多法子也不见有什么效用。于是,当金光瑶提出找个催眠师试试时,蓝曦臣想了一下,便也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蓝曦臣顺着金光瑶给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处小巷里找到那家诊所。站在门前打量了一会,蓝曦臣才按下了旁边的门铃。来开门的是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的男生。


“你就是蓝曦臣?”男生说话间,两边的虎牙若隐若现的,“我叫薛洋,叫我全名就可以。”得到了蓝曦臣的肯定回答之后,就带着他往诊室去。


从大门到诊室的路并不长,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薛洋一路上不停地从外头口袋里掏出糖来吃,塑料的糖纸被剥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等到了诊室门口,蓝曦臣又看着他剥开了第四颗糖的糖纸,扔进嘴里,才推开诊室的门。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薛洋吃糖的速度。


诊室里面没有太多的布置,只一张摆在资料和电脑的办公桌并一张转椅,几张靠着墙壁的沙发,还有一张放在正中间的躺椅。


蓝曦臣按着薛洋的话躺在躺椅上,被薛洋引导着入了梦。


蓝曦臣是青蘅君的长子,是蓝家的下一任家主。自幼得家族庇佑,人生前十几年颇如意,文成武就,如玉君子,世家公子榜第一当之无愧。


后逢温家自恃法力深厚,仙器异宝云集,想要吞并其余四家,一家坐大。温家嚣张,逼得蓝家自烧云深不知处。时蓝曦臣还未及弱冠,只能遵叔父嘱咐,带着家族藏书,连夜出了云深不知处,开始了一段堪称逃亡的生活。既要担心温家追捕,又要小心隐藏自己,蓝曦臣身心俱疲。


在路过云萍城时,被一小童不慎撞倒,身形一时不稳,竟跌坐在街上,书籍文卷散落一地。


是了,正是此时遇到的孟瑶。那穿着朴素麻衣的少年如神人一般出现在蓝曦臣面前,帮他收拾好书卷,带着他躲过了温家的围截。


蓝曦臣在孟瑶的帮助下,在云萍休整了几近半个月的时间。后来,青蘅君身死,蓝曦臣只能匆匆返回云深不知处继任家主之位。


不久,射日之征开始。蓝曦臣不曾想,会在河间战场又遇孟瑶。两人除了再见面的喜悦,倒还多了些“保守秘密”的默契。又过了些时日,蓝曦臣便听说了孟瑶“杀害金家修士,叛逃温家”的消息,虽已求证于聂明玦,但心中仍不愿就此相信。


很快,第一封密信吧送到蓝曦臣手里。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每每写至“孟”字时,总会缺掉几笔。蓝曦臣聪慧,不过几次便猜出了送信之人。凭借着孟瑶冒死从不夜天里送出的密信,战场上的局势开始发生扭转。最终,射日之征在孟瑶洞穿温若寒的那一剑后,宣告结束。


再后来,孟瑶认祖归宗,改名金光瑶,三尊结义,成为一时美谈。


在蓝曦臣眼里,金光瑶一直还是那个云萍城的少年。即使他已隐隐了金光瑶的那些事情,已做的,正在做的,计划中的。他身为宗主,自是不像那些人想的那般单纯,好骗。但他终是舍不得金光瑶的,即是舍不得,又不愿对不住心中的道义,便只能不看,不听,不说。以逃避的姿态,维持着平和的假象。


直至魏无羡被献舍归来,金光瑶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被一一清晰的摆在蓝曦臣面前。再是观音庙一役,他错信旁人,朔月一剑,断了金光瑶求生的希望。


八十一层禁制,永不超生,魂飞魄散,世间再无敛芳。


蓝曦臣终是失了他的阿瑶。


蓝曦臣猛然从梦中醒来,入眼还是原来的摆设。薛洋站在一旁,还保持着打响指的姿势。见蓝曦臣睁眼,挑了一下眉,露出一个极恶劣的笑容:“哟,看样子,泽芜君是都想起来了。”


蓝曦臣也不恼,礼貌地回了一句:“薛客卿。”薛洋盯着蓝曦臣看了一会,忽的嗤笑了一声:“行了,你的老相好在旁边那房间里,正等着你呢。”


房间的门微敞着,蓝曦臣握住门把,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房间靠外的一边被改成落地窗, 落日的余晖挥洒在房间的一侧。 金光瑶窝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睡着,显然是等累了。房间里的冷气开得足,蓝曦臣担心他着凉,想要过去给他披件外套。


还未将衣服盖上,金光瑶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拉住了蓝曦臣的衣袖:“二哥。”蓝曦臣依着金光瑶的力道,蹲下身子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嗯,阿瑶。”金光瑶睡得还不清醒,松开了对方的袖子,抬手揽住了蓝曦臣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二哥,你回来啦?”蓝曦臣顺着金光瑶的动作,环住了他的腰,语气是往常的温柔:“阿瑶,我回来了。”


结/


前缘重续,情意相合,我们得幸重逢。从此山河远阔,人间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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